第059章 振作啊老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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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振作啊老李頭！
面子這種東西, 就像是新買的白鞋。第一次穿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踩了泥坑染臟了鞋。但真要是把鞋弄臟了, 又突然不在意了, 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專挑著泥坑踩。
李朗顯然就是這種人。他在楚年面前已經把老臉給丟了個幹凈後, 突然覺得渾身輕松。橫豎已經沒臉了，那就可以不要臉了。
“我走不動了，背我。”
楚年愕然回首, 與李朗那頹廢到生無可戀的雙眼一對視，感覺自己的大腦褶皺都要被氣平了, 不禁笑道：“你在發什麽癲？”
李朗垮著嘴角：“你把我打傷了, 我真的走不動了。”
楚年默默伸出纖細的胳膊：“你覺得我背得動你嗎？”
李朗卻分明看出她的胳膊上有了不少肌肉, 頓時往墻上一靠，整個人散發著“我鬧情緒了, 你不背我不走了”的氣息。
楚年只得默默看了一眼面前的樓梯：“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裏？那到底是什麽？”
李朗懨懨地擡起眼皮：“是一個盒子，能實現逆維化的盒子。”
楚年皺了下眉頭：“具體說說？”
李朗卻跟個貴婦似的向她伸出手：“繼續扶著我。”
楚年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扶著他往前走。剛拐了個彎, 推開一道鐵門, 光線猛地照了進來, 令楚年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發覺正前方是一高懸的露天石橋, 盡頭則是一圓柱形的塔樓。進入塔樓的木門上懸著一把碩大的鐵鎖，上面纏繞著藤蔓植物，看上去已經許久無人問津。
楚年探頭向石橋下看了一眼，發覺離地足有百米, 心道這皇宮的構造好奇怪，說是西方古堡, 又摻雜了些許解釋不清的構造。
“東西在那座塔樓的頂部，但是……”李朗頓了頓，忽然靠在了楚年身上，“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打開那道鎖。”
楚年嘆息：“問吧。”
李朗擡頭看了看天空，問出了困擾他已久的一個問題：“你很開心嗎？”
楚年狐疑：“為什麽這麽問？”
李朗沈默地看向掌心中的藍色方塊：“我只是好奇。你好像什麽都沒得到。你離開平凡市的時候，我記錄了你的屬性。現在，你除了金錢值提升了一些，其餘屬性變化不大。甚至……”
他默默望向楚年，眉頭一跳：“你的美貌值下降了2。我懷疑是你練出了太多的肌肉導致你的腰部變粗了……”
“住口。”楚年忍不住雙手畫叉，“這是什麽狗屁評分標準！”
李朗大言不慚地回答道：“這是根據美容專家阿麗瑪推出的全球審美平均值數據表制作的評分標準。”
楚年不悅地拖著他往前走：“我管你什麽阿麗瑪沙琪瑪的，幹嘛對我的臉評頭論足。我現在健康得很，都能打十個你。幹嘛要減我的肥，悅別人的心。”
李朗沈默，許久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其實，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屬性永遠不會改變。”
此時楚年已經來到了那塔樓的木門前，一邊研究著鐵鎖，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什麽？”
李朗伸出手輕輕捏住了那鐵鎖，幻化出一把螺絲刀，伸進了鎖眼中試圖撬鎖：“楚年，所以，你開心嗎？”
楚年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我挺開心的。我結識了不錯的朋友，我在做自認為對的事。”
原先在平凡市住的時候，楚年總覺得這世界是假的，而所有人都是設定好的NPC。南瑤的死更是令她意識到，哪怕豁出全部努力抗爭，可能也無法阻止既定的命運。
但她不甘心。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這個王國。在這裏，她終於看到了一道期待已久的曙光。所以她發自肺腑地感到滿足。她不怕到達那個理想中的結局的過程有多困難，多漫長，她要的只是一個盼頭。
鐵鎖哢噠一下打開了。李朗扔下鎖頭，推開了木門。映入眼簾的是螺旋式的樓梯以生滿了青苔的石壁，裏面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仿佛是一座垂直的地牢。
李朗率先踏了進去，楚年緊隨其後。他們沿著樓梯不斷上行，每升一層都會出現一道帶鎖的木門，費了半天力氣撬開後，裏面或空無一物，或是一道墻壁。
楚年疑惑不解：“這座塔很奇怪。李朗，你不知道那東西具體在哪一層嗎？”
李朗點點頭：“嗯。這座塔是由無限遞升的一組數據堆砌而成的。我演算了許久，發覺找到那個特定的房間純屬憑運氣。”
楚年楞住：“運氣？幾率是多少。”
李朗伸出一根手指：“萬分之一。”
楚年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跟我抽出金卡的概率差不多。”
李朗反問道：“你打游戲抽卡的時候有時間限制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天亮之前必須找到那個東西？”
楚年大驚失色：“就算找不到，你也能用你的權能把我送出皇宮吧？你不會要把我扔在這裏吧？不會吧不會吧？”
李朗頓住腳步，古井無波的眼神裏泛起了些許得意：“我24小時內只能使用三次傳送。剛剛已經用完了……”
咕咚一拳，楚年打在了眼前的一道木門上，直接將其打了個豁出來，令李朗虎軀一震。
“你在逗我吧？”楚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李朗，你一定不會蠢到連傳送的CD都沒好就進了這場游戲吧？”
李朗默默向前踏了半步，跟她離開了些聊勝於無的距離：“我這不是急著救你嗎……”
合著怨我咯？！楚年咬牙切齒，心想這李朗開團前先把閃現給交了，帶不動，帶不動。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李朗小心臟顫巍巍地看著楚年捏緊了拳頭又松開，“通過我的演算，我知道該如何提升概率……”
楚年的笑容呼地大了一圈，像是要生吃了他，不沾醬的那種：“那你不早說？”
李朗默默回過頭去，眼神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分別之前，你還沒有這麽暴躁……你真的很開心嗎？”
楚年強行壓制著蠢蠢欲動的中指：“李朗，我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才這麽暴躁……”
說話間，李朗帶著她越過了一道門，徑直向上走去。楚年愕然，忙提醒道：“剛剛那層還沒開。”
李朗搖搖頭：“沒必要浪費時間。我有我的計算方式。”
哈？你不說純拼運氣嗎？
楚年茫然地勾著他的後衣服襟往上走，倒是很乖地沒有提出異議。
李朗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表情瞬間柔和了許多，從一個厭倦了世俗的頹廢臉，變成了愛誰誰的佛系撲克臉，精神狀態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剛剛其實不是在撒嬌，他真的走不動了，很想讓人背著他走。這具低等級偽裝者的軀體健康值和體力值都低於成年男性的平均值，剛剛楚年那一道暴打下去，他的體力值已經下降到發出了警報，健康值更是只剩下了20點，已經達到了能進醫院的程度。
可是……他的精神值倒是提升了不少，這令他本人也暗暗稱奇。他懷疑楚年又進化出了他尚未得知的新能力，比如提升他人的精神力。
如果真是如此，那證明楚年已經突破現有的病毒等級了。他可真是養了個不得了的東西……
於是他微微側過身子，偷偷打量楚年。結果這狹小的空間裏，二人的視線撞上了不止一次，令楚年忍不住吐槽道：“你想看我你就正大光明的看，你這偷偷摸摸得幹啥？瞅你那賊眉鼠眼的樣，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呢！”
嘟嘟，李朗的脖頸處傳來了一聲報警聲，惹得他捂著脖子急聲辯解道：“我，我只是，我沒看你！”
楚年翻了個白眼：“行，你沒看我，狗看的我。話說這啥動靜？你往身上安炸彈了？”
李朗松開手，解開領口的扣子給她看脖子上的項鏈。那項鏈的樣式很樸素，銀色的鏈子外加一個方牌，上面隱約刻著字。
“這是監視閾值的一個模擬裝置。”李朗嘆了口氣，“閾值超過70就會報警。”
楚年愕然：“那剛剛是報警的聲音？怎麽回事？你的閾值要突破了？”
李朗滿不在乎地把項鏈塞進襯衣裏面：“沒事，我的閾值常年保持在65以上，一直是高危人群……”
楚年傻了眼：“所以正常的應該是多少？”
“零到十五。”李朗頓了頓，“超過三十就可以被評定為不穩定，超過五十可以被評為危險，超過七十是高度危險。突破九十……是瀕臨死亡。”
楚年更加不理解：“所以你幹啥了閾值這麽高？”
李朗又陷入了沈默，帶著楚年撬了五個木門後依舊沒找到正確的房間，項鏈再度發出了報警聲。
楚年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胳膊：“老李，你退後。”然後拔出了刀。
李朗皺眉：“這個鐵鎖能難用外力破除……”
然後他就看見楚年手起刀落，腦袋大小的鐵鎖頓時四分五裂！
“啊，可惜，又不是。”楚年看著門後的墻壁哀嘆一聲。
嘟嘟嘟嘟……李朗的項鏈又報警了，惹得楚年慌忙回頭看向他，卻發現他正用胳膊擋著臉，眼睛瞪得溜圓，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楚年尷尬地把刀背到了身後，心想壞了，這刀是被那臺機器處理過的，可千萬別被他看出端倪，忙哈哈一笑：“這，這門鎖也不是很結實……”
李朗的項鏈嘟個不停，他靠著墻平覆了好一陣子，報警聲才漸漸止歇。
他想，楚年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舉著刀的樣子有多嚇人。楚年這個病毒，是他最先發現的，也是他看著一點點變得強大的。這種感覺，令他覺得既刺激，又有成就感。
可楚年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當初他放任楚年離開平凡市，只是因為平凡市很快將被“S”級們審查，萬一被外人發現了楚年，會很麻煩。
那時他有十足的把握輕松地找到楚年，事實也是如此。但他沒想到短短幾個月沒見，楚年就“成長”了。
這對於監管者而言是災難般的禍事。罅間的所有先驅者絕不可以“成長”，也絕不可以脫離他們的監控。現在楚年兩個禁忌全部觸犯，他是不是該……
“李朗？”楚年笑得純真又無辜，“你還好嗎？你別當著我的面撅過去，我可算你碰瓷啊！”
李朗默默站直了身體，在心中嘆息道——
晚了。
已經太晚了。從他縱容楚年在平凡市搞出了那麽大的模塊沖突起，一切都晚了。
早在進入到這個王國前，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楚年的數據了，而且他懷疑“S”級的那群人也無法改動楚年的數據。
不知不覺間，楚年的數據黏連得厲害，就像是生出了根須，緊緊吸附著整個世界，且悄無聲息。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發現異常。因為楚年自離開了平凡市起，就沒有再表現出任何的破壞性。
這種情況，在他們的監管歷史上從未發生過，以至於令他無法給楚年的能力定性。再這麽發展下去，楚年將一一種全新的，從未被命名過，也從未被定級過的病毒態侵蝕整個世界。
他知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被楚年發現，否則楚年肯定會一刀劈了他。
“你還好吧？”楚年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呃……時間還夠嗎，我們是不是該加快速度啊？”
李朗僵硬地轉過身去，在心裏推算著該打開第幾道門，同時試探地問：“你也對那東西感興趣？”
楚年想了好一陣子該如何回答他這個棘手的問題，但思來想去，覺得依照李朗的智力，她能編出的瞎話都騙不過他。
“是的，我感興趣。”楚年無奈地反問道，“你要跟我爭奪嗎？”
別啊……李朗心虛地回過頭去，盯著腳下的臺階思緒萬千。那個東西是他解決掉區域異常的關鍵。解決了異常，他就能申請休假了。至於王國中的這群先驅者怎麽辦，讓其他人善後就好，畢竟……
太累了，他的閾值要撐不住了。
“餵，李朗。”楚年察覺出他的憂心忡忡，快走了幾步，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李朗，我們能不能不成為敵人？”
李朗雙眼一亮，張了張嘴，剛要答好，但轉念一想，答得太快可能要被起疑。
於是他佯裝為難：“可我必須要解決異常區域。上面給了我時限。”
楚年若有所思：“時限多久？完不成會怎樣？”
李朗聳肩：“時限一年，現在還剩下三個月。無法完成我會被降級。我現在是A級，如果被降到B級，我的假期就更少了。”
合著你只關心你的假期啊……楚年問話的時候，手也沒停，又隨手砍了一道門，見依舊不是那個房間，只得繼續往上走。
走著走著，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過頭問道：“李朗，你能不能繼續瞞著他們啊？你可以藏我一個病毒，也可以藏一個國家吧？”
李朗眼皮一跳，很想學著她的語氣問——你在說什麽屁話？
可他的教養不允許他罵女孩子。所以他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楚年搖了搖頭，認真地問道：“諾林能藏起整個王國讓你們查不到王國的具體位置，你難道還不如諾林嗎？你大可以再偽造一個王國，告訴上頭你已經破解了王國的秘密，修覆了異常。至於這裏的國民，你多做幾個偽裝者就好。”
李朗啞然，在看著楚年又跟砍菜似的切了幾道門後，終於說道：“我考慮一下，但…我不能白出力。”
楚年的主意聽上去離譜，實際上確實可行。因為他敢說，除了他無人能找到王國的具體位置。他完全可以在相近的定位上擬造一片空間，建造一個虛假的王國躲過檢查。
但大批量生產偽裝者勢必會造成上面的調查。想瞞天過海就得慢慢來，小批次地輸送。而且不能使用公共數據。這個工作量太大了，他真的不想做。
可是……
“你拿到那東西，想幹什麽？”李朗艱澀地問，“你不要成為下一個諾林。”
諾林從誕生到成長到現在這幅棘手的樣子，是人為的。“S”級那群家夥搞出了爛攤子，反而讓他來收拾。現在他養了楚年這麽個定時炸彈，他很怕哪一天突然引爆了，那他跟那群“S”級的蠢貨也沒什麽兩樣。
楚年砍門鎖的手一頓，擡起頭問李朗：“李朗，你還沒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我對於你而言到底是什麽？是寵物？是犯人？還是你消遣時間的小游戲？”
說罷她猛地一刀劈下，木門碎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闊的房間。裏面明亮無比，四周的墻壁是透明的落地玻璃，但奇怪的是，玻璃外的景色竟是浩瀚的宇宙，群星清晰可見。
楚年愕然，不由自主地踏了進去。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氣泡中，在宇宙中飄浮前行。不同顏色和大小的星球在玻璃外靜悄悄地閃爍著，光怪陸離的星雲像是潑灑在黑色畫板上的油彩，綻開了無限神秘與壯觀。
“這是哪裏……”楚年驚嘆不已，“我們到外太空了？”
這時她發現房間正中間有一個金光閃閃的望遠鏡正對著前方的星空，不由走了過去。
李朗皺著眉環顧四周。他能感覺出這些景象都是被諾林擬造出來的，可諾林想表達什麽呢？
這時楚年已經用那望遠鏡好奇地看向了“太空”。透過望遠鏡，所有星球的表面紋理都一清二楚，仿佛近在咫尺。
她津津有味地調整著望遠鏡，觀察了一個又一個星球，突然在一個白色的星球表面上看見了一個可疑的黑色箭頭。
這是啥？她懵了，那黑色的箭頭仿佛是星球的陸地自己長出來的，指向了右側。
於是她轉動望遠鏡，又在一顆黃色的星球上看見了向上的箭頭。
她向上一擡望遠鏡，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粉嘟嘟的星球，上面……
畫著諾林的巨型裸圖，嘴裏叼著一株玫瑰花，眼裏發射著星光，白嫩的胸脯上赫然點著兩滴羞答答的小粉紅，腿間的那個玩意的形狀畫成了一個點讚的大拇指哥，極其惹人註目，肚皮上則寫著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你找到我了，baby～”
啊！我的眼睛！！楚年慌忙撤離，捂著眼睛痛苦地喊道：“我感覺我的閾值要突破了！”
李朗疑惑地走了過去：“嗯？我看你沒有異常啊。你看見什麽了？”
說著他也彎下腰，透過那望遠鏡看了過去，然後……
嘟嘟嘟嘟……
“李朗！振作！”楚年驚慌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李朗，“深呼吸！深呼吸！！”
李朗的腦袋虛弱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緩了好一陣子才有氣無力地說：
“東西可以給你，諾林必須交給我來處理……”
楚年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我讚成，畢竟這種程度的精神汙染源放任不管的話，是宇宙級的災難……”
不過……
“我還得再看一眼。”楚年強忍著惡心，又扒著望遠鏡看了過去。
她的視線落在了那個猥瑣的大拇指哥上，調整了一下放大度數後，發覺大拇指哥的指肚上赫然寫著一組坐標：
“γ1789-8819……”
這是什麽？楚年皺眉，慢慢調整著望遠鏡，試圖找到位於該坐標的星球。
然而下一瞬，她忽然被李朗向後一拉，用手擋住了雙眼。
“我來。”李朗捂著她的眼睛，呼出的熱氣吐在了她的側臉上，令她一陣恍惚。
很快，李朗放開了她，調整了幾下望遠鏡後對準了一顆行星。
望遠鏡的鏡片處突然射出了一道綠色的光柱，落在了前方的玻璃上，赫然顯現出了一個半圓形的拱門。
“走吧。”李朗站起身來，向她伸出手，“拿到那東西後，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
楚年怔了怔，低笑一聲，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中。二人一並穿過了那道拱門，來到了一間密不透風的狹小的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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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這種東西, 就像是新買的白鞋。第一次穿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踩了泥坑染臟了鞋。但真要是把鞋弄臟了, 又突然不在意了, 以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專挑著泥坑踩。
李朗顯然就是這種人。他在楚年面前已經把老臉給丟了個幹凈後, 突然覺得渾身輕松。橫豎已經沒臉了，那就可以不要臉了。
“我走不動了，背我。”
楚年愕然回首, 與李朗那頹廢到生無可戀的雙眼一對視，感覺自己的大腦褶皺都要被氣平了, 不禁笑道：“你在發什麽癲？”
李朗垮著嘴角：“你把我打傷了, 我真的走不動了。”
楚年默默伸出纖細的胳膊：“你覺得我背得動你嗎？”
李朗卻分明看出她的胳膊上有了不少肌肉, 頓時往墻上一靠，整個人散發著“我鬧情緒了, 你不背我不走了”的氣息。
楚年只得默默看了一眼面前的樓梯：“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裏？那到底是什麽？”
李朗懨懨地擡起眼皮：“是一個盒子，能實現逆維化的盒子。”
楚年皺了下眉頭：“具體說說？”
李朗卻跟個貴婦似的向她伸出手：“繼續扶著我。”
楚年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扶著他往前走。剛拐了個彎, 推開一道鐵門, 光線猛地照了進來, 令楚年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發覺正前方是一高懸的露天石橋, 盡頭則是一圓柱形的塔樓。進入塔樓的木門上懸著一把碩大的鐵鎖，上面纏繞著藤蔓植物，看上去已經許久無人問津。
楚年探頭向石橋下看了一眼，發覺離地足有百米, 心道這皇宮的構造好奇怪，說是西方古堡, 又摻雜了些許解釋不清的構造。
“東西在那座塔樓的頂部，但是……”李朗頓了頓，忽然靠在了楚年身上，“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打開那道鎖。”
楚年嘆息：“問吧。”
李朗擡頭看了看天空，問出了困擾他已久的一個問題：“你很開心嗎？”
楚年狐疑：“為什麽這麽問？”
李朗沈默地看向掌心中的藍色方塊：“我只是好奇。你好像什麽都沒得到。你離開平凡市的時候，我記錄了你的屬性。現在，你除了金錢值提升了一些，其餘屬性變化不大。甚至……”
他默默望向楚年，眉頭一跳：“你的美貌值下降了2。我懷疑是你練出了太多的肌肉導致你的腰部變粗了……”
“住口。”楚年忍不住雙手畫叉，“這是什麽狗屁評分標準！”
李朗大言不慚地回答道：“這是根據美容專家阿麗瑪推出的全球審美平均值數據表制作的評分標準。”
楚年不悅地拖著他往前走：“我管你什麽阿麗瑪沙琪瑪的，幹嘛對我的臉評頭論足。我現在健康得很，都能打十個你。幹嘛要減我的肥，悅別人的心。”
李朗沈默，許久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句：“其實，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屬性永遠不會改變。”
此時楚年已經來到了那塔樓的木門前，一邊研究著鐵鎖，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為什麽？”
李朗伸出手輕輕捏住了那鐵鎖，幻化出一把螺絲刀，伸進了鎖眼中試圖撬鎖：“楚年，所以，你開心嗎？”
楚年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我挺開心的。我結識了不錯的朋友，我在做自認為對的事。”
原先在平凡市住的時候，楚年總覺得這世界是假的，而所有人都是設定好的NPC。南瑤的死更是令她意識到，哪怕豁出全部努力抗爭，可能也無法阻止既定的命運。
但她不甘心。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這個王國。在這裏，她終於看到了一道期待已久的曙光。所以她發自肺腑地感到滿足。她不怕到達那個理想中的結局的過程有多困難，多漫長，她要的只是一個盼頭。
鐵鎖哢噠一下打開了。李朗扔下鎖頭，推開了木門。映入眼簾的是螺旋式的樓梯以生滿了青苔的石壁，裏面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仿佛是一座垂直的地牢。
李朗率先踏了進去，楚年緊隨其後。他們沿著樓梯不斷上行，每升一層都會出現一道帶鎖的木門，費了半天力氣撬開後，裏面或空無一物，或是一道墻壁。
楚年疑惑不解：“這座塔很奇怪。李朗，你不知道那東西具體在哪一層嗎？”
李朗點點頭：“嗯。這座塔是由無限遞升的一組數據堆砌而成的。我演算了許久，發覺找到那個特定的房間純屬憑運氣。”
楚年楞住：“運氣？幾率是多少。”
李朗伸出一根手指：“萬分之一。”
楚年長舒一口氣：“還好還好，跟我抽出金卡的概率差不多。”
李朗反問道：“你打游戲抽卡的時候有時間限制嗎？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天亮之前必須找到那個東西？”
楚年大驚失色：“就算找不到，你也能用你的權能把我送出皇宮吧？你不會要把我扔在這裏吧？不會吧不會吧？”
李朗頓住腳步，古井無波的眼神裏泛起了些許得意：“我24小時內只能使用三次傳送。剛剛已經用完了……”
咕咚一拳，楚年打在了眼前的一道木門上，直接將其打了個豁出來，令李朗虎軀一震。
“你在逗我吧？”楚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李朗，你一定不會蠢到連傳送的CD都沒好就進了這場游戲吧？”
李朗默默向前踏了半步，跟她離開了些聊勝於無的距離：“我這不是急著救你嗎……”
合著怨我咯？！楚年咬牙切齒，心想這李朗開團前先把閃現給交了，帶不動，帶不動。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李朗小心臟顫巍巍地看著楚年捏緊了拳頭又松開，“通過我的演算，我知道該如何提升概率……”
楚年的笑容呼地大了一圈，像是要生吃了他，不沾醬的那種：“那你不早說？”
李朗默默回過頭去，眼神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哀傷：“分別之前，你還沒有這麽暴躁……你真的很開心嗎？”
楚年強行壓制著蠢蠢欲動的中指：“李朗，我只有在面對你的時候才這麽暴躁……”
說話間，李朗帶著她越過了一道門，徑直向上走去。楚年愕然，忙提醒道：“剛剛那層還沒開。”
李朗搖搖頭：“沒必要浪費時間。我有我的計算方式。”
哈？你不說純拼運氣嗎？
楚年茫然地勾著他的後衣服襟往上走，倒是很乖地沒有提出異議。
李朗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表情瞬間柔和了許多，從一個厭倦了世俗的頹廢臉，變成了愛誰誰的佛系撲克臉，精神狀態提升了不止一星半點。
他剛剛其實不是在撒嬌，他真的走不動了，很想讓人背著他走。這具低等級偽裝者的軀體健康值和體力值都低於成年男性的平均值，剛剛楚年那一道暴打下去，他的體力值已經下降到發出了警報，健康值更是只剩下了20點，已經達到了能進醫院的程度。
可是……他的精神值倒是提升了不少，這令他本人也暗暗稱奇。他懷疑楚年又進化出了他尚未得知的新能力，比如提升他人的精神力。
如果真是如此，那證明楚年已經突破現有的病毒等級了。他可真是養了個不得了的東西……
於是他微微側過身子，偷偷打量楚年。結果這狹小的空間裏，二人的視線撞上了不止一次，令楚年忍不住吐槽道：“你想看我你就正大光明的看，你這偷偷摸摸得幹啥？瞅你那賊眉鼠眼的樣，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呢！”
嘟嘟，李朗的脖頸處傳來了一聲報警聲，惹得他捂著脖子急聲辯解道：“我，我只是，我沒看你！”
楚年翻了個白眼：“行，你沒看我，狗看的我。話說這啥動靜？你往身上安炸彈了？”
李朗松開手，解開領口的扣子給她看脖子上的項鏈。那項鏈的樣式很樸素，銀色的鏈子外加一個方牌，上面隱約刻著字。
“這是監視閾值的一個模擬裝置。”李朗嘆了口氣，“閾值超過70就會報警。”
楚年愕然：“那剛剛是報警的聲音？怎麽回事？你的閾值要突破了？”
李朗滿不在乎地把項鏈塞進襯衣裏面：“沒事，我的閾值常年保持在65以上，一直是高危人群……”
楚年傻了眼：“所以正常的應該是多少？”
“零到十五。”李朗頓了頓，“超過三十就可以被評定為不穩定，超過五十可以被評為危險，超過七十是高度危險。突破九十……是瀕臨死亡。”
楚年更加不理解：“所以你幹啥了閾值這麽高？”
李朗又陷入了沈默，帶著楚年撬了五個木門後依舊沒找到正確的房間，項鏈再度發出了報警聲。
楚年看不下去了，拍了拍他的胳膊：“老李，你退後。”然後拔出了刀。
李朗皺眉：“這個鐵鎖能難用外力破除……”
然後他就看見楚年手起刀落，腦袋大小的鐵鎖頓時四分五裂！
“啊，可惜，又不是。”楚年看著門後的墻壁哀嘆一聲。
嘟嘟嘟嘟……李朗的項鏈又報警了，惹得楚年慌忙回頭看向他，卻發現他正用胳膊擋著臉，眼睛瞪得溜圓，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楚年尷尬地把刀背到了身後，心想壞了，這刀是被那臺機器處理過的，可千萬別被他看出端倪，忙哈哈一笑：“這，這門鎖也不是很結實……”
李朗的項鏈嘟個不停，他靠著墻平覆了好一陣子，報警聲才漸漸止歇。
他想，楚年可能根本不知道她舉著刀的樣子有多嚇人。楚年這個病毒，是他最先發現的，也是他看著一點點變得強大的。這種感覺，令他覺得既刺激，又有成就感。
可楚年具有很強的“不確定性”。當初他放任楚年離開平凡市，只是因為平凡市很快將被“S”級們審查，萬一被外人發現了楚年，會很麻煩。
那時他有十足的把握輕松地找到楚年，事實也是如此。但他沒想到短短幾個月沒見，楚年就“成長”了。
這對於監管者而言是災難般的禍事。罅間的所有先驅者絕不可以“成長”，也絕不可以脫離他們的監控。現在楚年兩個禁忌全部觸犯，他是不是該……
“李朗？”楚年笑得純真又無辜，“你還好嗎？你別當著我的面撅過去，我可算你碰瓷啊！”
李朗默默站直了身體，在心中嘆息道——
晚了。
已經太晚了。從他縱容楚年在平凡市搞出了那麽大的模塊沖突起，一切都晚了。
早在進入到這個王國前，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楚年的數據了，而且他懷疑“S”級的那群人也無法改動楚年的數據。
不知不覺間，楚年的數據黏連得厲害，就像是生出了根須，緊緊吸附著整個世界，且悄無聲息。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發現異常。因為楚年自離開了平凡市起，就沒有再表現出任何的破壞性。
這種情況，在他們的監管歷史上從未發生過，以至於令他無法給楚年的能力定性。再這麽發展下去，楚年將一一種全新的，從未被命名過，也從未被定級過的病毒態侵蝕整個世界。
他知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被楚年發現，否則楚年肯定會一刀劈了他。
“你還好吧？”楚年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呃……時間還夠嗎，我們是不是該加快速度啊？”
李朗僵硬地轉過身去，在心裏推算著該打開第幾道門，同時試探地問：“你也對那東西感興趣？”
楚年想了好一陣子該如何回答他這個棘手的問題，但思來想去，覺得依照李朗的智力，她能編出的瞎話都騙不過他。
“是的，我感興趣。”楚年無奈地反問道，“你要跟我爭奪嗎？”
別啊……李朗心虛地回過頭去，盯著腳下的臺階思緒萬千。那個東西是他解決掉區域異常的關鍵。解決了異常，他就能申請休假了。至於王國中的這群先驅者怎麽辦，讓其他人善後就好，畢竟……
太累了，他的閾值要撐不住了。
“餵，李朗。”楚年察覺出他的憂心忡忡，快走了幾步，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李朗，我們能不能不成為敵人？”
李朗雙眼一亮，張了張嘴，剛要答好，但轉念一想，答得太快可能要被起疑。
於是他佯裝為難：“可我必須要解決異常區域。上面給了我時限。”
楚年若有所思：“時限多久？完不成會怎樣？”
李朗聳肩：“時限一年，現在還剩下三個月。無法完成我會被降級。我現在是A級，如果被降到B級，我的假期就更少了。”
合著你只關心你的假期啊……楚年問話的時候，手也沒停，又隨手砍了一道門，見依舊不是那個房間，只得繼續往上走。
走著走著，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過頭問道：“李朗，你能不能繼續瞞著他們啊？你可以藏我一個病毒，也可以藏一個國家吧？”
李朗眼皮一跳，很想學著她的語氣問——你在說什麽屁話？
可他的教養不允許他罵女孩子。所以他盡量心平氣和地說：“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楚年搖了搖頭，認真地問道：“諾林能藏起整個王國讓你們查不到王國的具體位置，你難道還不如諾林嗎？你大可以再偽造一個王國，告訴上頭你已經破解了王國的秘密，修覆了異常。至於這裏的國民，你多做幾個偽裝者就好。”
李朗啞然，在看著楚年又跟砍菜似的切了幾道門後，終於說道：“我考慮一下，但…我不能白出力。”
楚年的主意聽上去離譜，實際上確實可行。因為他敢說，除了他無人能找到王國的具體位置。他完全可以在相近的定位上擬造一片空間，建造一個虛假的王國躲過檢查。
但大批量生產偽裝者勢必會造成上面的調查。想瞞天過海就得慢慢來，小批次地輸送。而且不能使用公共數據。這個工作量太大了，他真的不想做。
可是……
“你拿到那東西，想幹什麽？”李朗艱澀地問，“你不要成為下一個諾林。”
諾林從誕生到成長到現在這幅棘手的樣子，是人為的。“S”級那群家夥搞出了爛攤子，反而讓他來收拾。現在他養了楚年這麽個定時炸彈，他很怕哪一天突然引爆了，那他跟那群“S”級的蠢貨也沒什麽兩樣。
楚年砍門鎖的手一頓，擡起頭問李朗：“李朗，你還沒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我對於你而言到底是什麽？是寵物？是犯人？還是你消遣時間的小游戲？”
說罷她猛地一刀劈下，木門碎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闊的房間。裏面明亮無比，四周的墻壁是透明的落地玻璃，但奇怪的是，玻璃外的景色竟是浩瀚的宇宙，群星清晰可見。
楚年愕然，不由自主地踏了進去。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氣泡中，在宇宙中飄浮前行。不同顏色和大小的星球在玻璃外靜悄悄地閃爍著，光怪陸離的星雲像是潑灑在黑色畫板上的油彩，綻開了無限神秘與壯觀。
“這是哪裏……”楚年驚嘆不已，“我們到外太空了？”
這時她發現房間正中間有一個金光閃閃的望遠鏡正對著前方的星空，不由走了過去。
李朗皺著眉環顧四周。他能感覺出這些景象都是被諾林擬造出來的，可諾林想表達什麽呢？
這時楚年已經用那望遠鏡好奇地看向了“太空”。透過望遠鏡，所有星球的表面紋理都一清二楚，仿佛近在咫尺。
她津津有味地調整著望遠鏡，觀察了一個又一個星球，突然在一個白色的星球表面上看見了一個可疑的黑色箭頭。
這是啥？她懵了，那黑色的箭頭仿佛是星球的陸地自己長出來的，指向了右側。
於是她轉動望遠鏡，又在一顆黃色的星球上看見了向上的箭頭。
她向上一擡望遠鏡，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粉嘟嘟的星球，上面……
畫著諾林的巨型裸圖，嘴裏叼著一株玫瑰花，眼裏發射著星光，白嫩的胸脯上赫然點著兩滴羞答答的小粉紅，腿間的那個玩意的形狀畫成了一個點讚的大拇指哥，極其惹人註目，肚皮上則寫著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你找到我了，baby～”
啊！我的眼睛！！楚年慌忙撤離，捂著眼睛痛苦地喊道：“我感覺我的閾值要突破了！”
李朗疑惑地走了過去：“嗯？我看你沒有異常啊。你看見什麽了？”
說著他也彎下腰，透過那望遠鏡看了過去，然後……
嘟嘟嘟嘟……
“李朗！振作！”楚年驚慌地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李朗，“深呼吸！深呼吸！！”
李朗的腦袋虛弱地搭在她的肩膀上，緩了好一陣子才有氣無力地說：
“東西可以給你，諾林必須交給我來處理……”
楚年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我讚成，畢竟這種程度的精神汙染源放任不管的話，是宇宙級的災難……”
不過……
“我還得再看一眼。”楚年強忍著惡心，又扒著望遠鏡看了過去。
她的視線落在了那個猥瑣的大拇指哥上，調整了一下放大度數後，發覺大拇指哥的指肚上赫然寫著一組坐標：
“γ1789-8819……”
這是什麽？楚年皺眉，慢慢調整著望遠鏡，試圖找到位於該坐標的星球。
然而下一瞬，她忽然被李朗向後一拉，用手擋住了雙眼。
“我來。”李朗捂著她的眼睛，呼出的熱氣吐在了她的側臉上，令她一陣恍惚。
很快，李朗放開了她，調整了幾下望遠鏡後對準了一顆行星。
望遠鏡的鏡片處突然射出了一道綠色的光柱，落在了前方的玻璃上，赫然顯現出了一個半圓形的拱門。
“走吧。”李朗站起身來，向她伸出手，“拿到那東西後，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
楚年怔了怔，低笑一聲，將手搭在他的掌心中。二人一並穿過了那道拱門，來到了一間密不透風的狹小的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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